經由如此多“父母”的精心照料,孩子的生活是否健康幸福?目前風電產業的普遍情況是:全行業虧損。這雖有孩子自身及周圍環境的原因,但做父母的似乎也難辭其咎,更何況,主管部門還難以稱得上“父母”這個偉大神圣的詞匯。事實上,風電產業出現的問題,有些恰恰是政府管得太多了,使得風電產業難以施展手腳。
新疆達坂城風電機組以大代小、以新換舊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,那些20多年前安裝的老舊機組,功率只有300千瓦,并且接連出現事故,嚴重影響發電量和經濟效益。令人難以想象的是,放倒小風機、豎起大風機,這么簡單的事,卻由于各部門管的太嚴而無法實現。
新疆發改委要重新核準風電場的裝機容量和上網電價、國土部門要看土地利用面積有無變化、國家電網要增加上網電量結算額度并調整調度措施、電監會則要重新備案,而這一切的變動最終還要上報到國家能源局。如果不突破條條框框,以大代小在達坂城風電場業主看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隨著風電產業的快速發展,政府的過度干預讓風電企業越來越無所適從,甚至擾亂了企業的既定戰略。
為了財政收入和GDP,多數地方政府或明或暗地要求企業必須到當地去建設生產基地,否則其管轄的一畝三分地上,開發商不能建風電場、設備商無法銷售機組。
據報道,江蘇鹽城發改委曾特意下發文件給開發商,希望優先購買華銳風電的機組,原因是華銳風電在鹽城投資數十億建設了生產基地。然而,“指定購買”帶給華銳風電的快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,就為其帶來了難以挽回的局面,算一算賬,還是虧了。
自華銳風電巨資建成鹽城基地以來,受市場供求影響,開工零零散散、訂單一直不足,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也不為過,目前每天上班的工作人員只有幾十個,幾乎處于停工狀態,有人士稱這是“把利潤固定成了廠房、設備”,江蘇大豐的金風科技廠房同樣處于半休眠狀態,而與鹽城、大豐基地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。風電行業產能過剩與政府的過度干預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。
地方政府過分干預的還不止投建基地,風電開發的可研報告、工程設計、資料索取等一系列程序,都可見到政府那只無所不在的大手。就連氣象局這種傳統意義上的清水衙門也要進來分一杯羹。
2012年8月,黑龍江氣象局企圖把風電、太陽能資源勘查這一環節納入審批,業內稱之為“風光國有”、做起了“風光的買賣”。氣象局的理由是加強資源勘測管理,防止國家機密外泄,然而卻無法讓世人信服,并且這一地方條例在法理、程序、與上位法關系等方面出現了諸多紕漏,最終草草收場,不了了之。
與黑龍江氣象局的條例同樣草草收場的還有工信部。2011年,工信部意欲對風電制造企業設置門檻,發布了《風電設備制造行業準入標準》,該標準對企業的資產、制造歷史、產能等各方面設立嚴格的標準,不符合標準的企業,在稅收、土地、環保、信貸等領域將會受到打壓。事實上,工信部重點扶持的只是三家規模最大的風電設備企業。由于受到風電業界的強烈反對,該標準從來就沒有被執行過一天。
管理部門太多,也難免出現“打架”的局面。國家首輪海上風電招標完成已近三年,至今無一動工,除了中標電價過低外,最主要的障礙是能源局、海洋局、交通運輸部等部門難以協調。
除政府主管部門外,具有行政職能的公司也試圖充當管理者,電網公司對風電等新能源上網做出了巨大貢獻,但同時也阻礙著其繼續發展。個別電科院濫用并網檢測、不合規則地棄風限電等現象時有發生。
發電公司則通過控股風電制造企業,產生了大量的關聯交易,國電集團、龍源電力參股國電聯合動力,保證了后者的銷售業績,三峽新能源與金風科技、華電新能源與華創的關系與此類似,這在某種程度上減緩了風機企業自主創新的步伐,那些僅僅憑借風機性價比創造業績的公司,則面臨不公平的市場環境。
政府應如何管理一個行業,在此可以借鑒國外風電發達國家的經驗,美國鼓勵新能源建設,從稅收優惠、電價補貼、行業規劃及制止不法行為處著手,歐洲與美國的政策雖有出入,但其著力點是相通的,至于生產建設資格、招投標、風機選購、上網電價則交由市場解決最有效率。
過去的數年,中國新能源的命運軌跡中政府的手一直如影隨形,從行業的政策制定,到地方政府的介入,到具體試點項目的實施,甚至到未來新能源的發展走向。政府究竟可以多大程度上介入行業,其邊界又在哪里,這值得所有行業利益相關者深思。